第60章 使勁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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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使勁養
眾人齊刷刷地望向那個黑色袋子。
袋子中裝著一件男士襯衣, 衣衫各處都是血印。
由於時間久遠，這些血跡都幹涸變黑，衣襟的右側明顯缺了一顆紐扣。
“這顆紐扣……”
阮糖的眼瞳凝縮, 身子止不住地顫抖。
當初她的哥哥阮玨在調查一起販毒案的過程中, 被人殘忍殺害, 拋屍荒野。
法醫檢查他的屍體時, 從他的嘴裏取出了一顆紐扣。
那顆紐扣直徑兩厘米, 經過河水的浸泡磨損，通過當時的技術還原能依稀分辨是深棕色。
但查不出紐扣的生產廠家等信息。
當時線索模糊不清，被迫終中斷。
但阮糖一直死死地抓住這個線索，即便那顆紐扣化成灰, 她也能認得出來。
而這一刻，她纖白的手撫過這件男士襯衣的衣襟，整排的深棕色紐扣縫制得整整齊齊, 勻稱妥帖。
只有一處突兀地缺了一顆紐扣。
這些紐扣, 和她哥哥生前含在嘴裏的那一顆一模一樣。
“就是這件衣服。”
阮糖的鼻尖泛酸, 攥緊手裏的襯衣, 指腹下漸漸加重，力度大得幾近揉碎, 宛如扼住真兇的喉嚨, 欲將他除之而後快。
荊瑩瑩看著阮糖的表情, 一頭霧水。
她從未在阮糖的眼中看到如此深沈的戾氣。
而周淮煦和江筱月陷入緘默, 他們都知道當年那起駭人聽聞的712沈屍案。
當時阮玨躺在市郊一處偏僻的河岸邊，被人發現。
他的渾身上下沒有一處好肉, 嘴裏卻死死地含著一顆紐扣。
那是他拼死留下的唯一證據, 是從兇手身上拽下來的。
那時候，阮玨受盡淩辱, 那群人事後對他棄若敝屣，將他扔進河裏，就沒再多看他一眼。
於是他們沒有檢查，讓阮玨偷偷含在嘴裏的紐扣得以留下。
阮糖的眼尾泛紅，從唇齒間擠出冷沈的話音。
“那群傷害我哥的人，我一個也不會放過。”
他們視人命為草芥玩物，用完即扔，就像這件臟亂不堪的衣服一樣。
阮糖攥緊那件男士襯衣，指甲卷著衣料深深地嵌進掌心，隔著衣料，依然能感受到徹骨的疼痛感。
當天晚上，他們留宿在男執事店。
店內漆暗闃靜，阮糖獨自坐在一處飄窗前，抱著那件臟兮兮的襯衣。
她靜靜地望著窗外的城市夜色，璀璨瀲灩，仿佛與她橫亙成兩個世界。
今晚她和荊瑩瑩同住一間房。
但她睡不著，怕吵到荊瑩瑩，便獨自出了房間，一個人呆坐在這兒。
不一會兒，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傳來。
阮糖沒有擡眸，眼瞼懨懨地低垂。
入目所及之處出現了一雙淺藍色的男士拖鞋。
不用想，她都知道這人是誰。
她緩緩地擡起頭，看向周淮煦。
她喉間微微幹澀，嗓音很輕：“你怎麽還沒睡？”
周淮煦的嗓音冷冽：“我知道你睡不著，來看看你。”
阮糖苦笑：“你是有未蔔先知的能力嗎？”
周淮煦搖頭。
他只是有一顆懂她的心。
他的目光在阮糖白皙如雪的臉蛋上脧巡，眼底染著幽深濃稠的情緒。
阮糖的嘴角牽起極淺弧度，對他說：“我沒事，只是睡不著。”
她的心裏有千絲萬緒，纏繞交疊，令她的腦子亂得很，沈甸甸的，根本睡不著覺。
周淮煦微微思忖：“我教你一個入睡的方法。”
“什麽？”
“你跟我來。”
阮糖面露好奇，她跳下飄窗，跟隨周淮煦一路來到了他今晚所住的房間。
她望向房裏支著的唯一一張大床，眉心微斂。
她的語氣帶著點意味不明：“如果明早荊瑩瑩看到我睡在你這兒，你說她會怎麽想？”
周淮煦眉梢輕挑：“這裏還有別的房間。”
他的言下之意，是自己會去別的房間睡。
阮糖微微一嗆，心想自己又會錯意了。
周淮煦朝她淺淺一笑：“如果你想邀請我跟你睡，我也是樂意奉陪的。”
“才沒有。”阮糖撇撇嘴，徑自坐到那張大床上，“你有方法能讓我快速入眠？”
“嗯。”周淮煦示意她躺下，阮糖全程照做。
周淮煦不動聲色地把那件舊襯衣放到她視線之外的位置，不讓它幹擾到她。
他坐到阮糖的床前，薄唇輕啟。
“現在你閉上眼睛，想象自己在一片森林裏。”
“……”
“你變幻成一只自由自在的蝴蝶，在花草樹木間翩躚起舞。”
周淮煦的嗓音低緩，像提琴一樣清潤溫和，落在闃靜的夜色中，有著撫慰人心的力量。
他很有講故事的天賦，一步步地引導她在夢境裏遨游。
他讓阮糖想象自己穿梭在森林裏，拋卻世間的煩惱，只做一只無拘無束的蝴蝶。
他希望她經歷這些痛苦與掙紮之後，能夠破繭而出，成為那展翅高飛的蝶，翺翔在自由的天際。
那天晚上，阮糖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就睡著了。
她酣睡一整夜，難得睡了個自然醒。
隔天醒來時，阮糖伸了個懶腰，徑自走出房間，發現周淮煦已經將東西都收拾好了。
江筱月早早地給他們帶來了早餐，幾人坐到餐桌前一起吃早飯。
昨晚荊瑩瑩睡得昏昏沈沈，做了許多噩夢，臉上依稀還掛著一對黑眼圈。
她訥訥地問阮糖：“昨晚你怎麽沒在屋裏睡？”
阮糖啃著牛角包的動作一頓，她咀嚼了下，莫名有點心虛。
“我昨晚睡不著，怕吵到你，就換了一間房睡。”
她沒說謊，只是隱去了一些和周淮煦有關的信息。
周淮煦冷白的長指握著牛奶杯，湊到唇邊呡了一口，唇角微不可察地彎了彎。
他眼裏有話地看向阮糖，明顯在問——你心虛什麽？
阮糖噎了噎，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虛什麽。
就算她大半夜和周淮煦私會，也沒啥毛病啊。
她咬了口牛角包，決定轉移話題。
她看向荊瑩瑩道：“這兩天你就暫時住在這兒，盡量少出門。”
荊瑩瑩這次涉險幫助他們，這會兒荊山肯定知道了。
她擔心一旦荊瑩瑩落入荊山的手裏，恐會有危險。
荊瑩瑩難得乖巧地點點頭，朝她應聲說好。
經歷了昨天那一夜，她和阮糖、周淮煦也算達成統一戰線了。
幾人齊齊吃完早飯後，阮糖和周淮煦收拾好一切，準備出發去警局。
臨走前，江筱月送他們到男執事店的門口。
她挽著荊瑩瑩的手臂，兩人已經很自來熟，處得和諧又熱絡。
江筱月朝阮糖笑了笑，拍拍荊瑩瑩的肩膀道：“糖糖，你放心吧，這幾天我會好好照顧她的。”
“謝了。”阮糖心下稍安，朝江筱月莞爾一笑。
他們沒有後顧之憂，才能更加心無旁騖地做接下來的事情。
就這樣，阮糖和周淮煦帶上那件重要物證，乘車一路駛向濱城公安局。
二十分鐘後，他們將車子停靠在公安局門口，徑自走了進去。
剛剛抵達警局大廳，兩道匆遽的身影就“唰”地朝他們的方向奔了過來。
阮糖微微晃眼，過了兩秒才看清面前的人是寧萌和原朗。
“你們兩怎麽冒冒失失的？”阮糖不解地問。
寧萌圓潤的蘋果臉上掛著為難的表情，眉頭皺在了一起。
她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指向會客室，囁嚅道：“阮隊，王局說了，如果你們到了，就去那兒找他。”
阮糖順著她的手指方向望向會客室，挑眉問：“出什麽事了？”
原朗急得搶答：“荊三爺來了！”
語畢，阮糖和周淮煦面面相覷。
兩人的眼底都浮上一絲了然的神色。
荊山會來找他們，在他兩的意料之內。
畢竟昨晚他們剛去他家大鬧了一場，撬了他的保險櫃，打傷了他的保鏢。
荊山不來找他們麻煩才怪。
只不過，令阮糖沒想到的是，他的動作竟然這麽快。
看來他實在很在意那件衣服，知道他們把它偷走後，四處搜尋不到他們的人。
這會兒便狗急跳墻，聞著味兒屁顛顛地跑過來了。
寧萌有些擔心：“我剛剛看荊三爺的臉色不太好，阮隊，不會有什麽事吧？”
原朗也朝他們提醒：“荊三爺半個小時前就來了，王局長全程作陪，對他的態度還很客氣。”
他話音一頓，“我看荊三爺就是沖著你們來的，阮隊、煦哥，你們小心些。”
阮糖臉色如常，語調懶散。
“放心，我們會應對的。”
荊山知道她和周淮煦無論如何都會來警局，來這兒堵他們是最好的選擇。
阮糖不怕他堵自己，就怕他不來。
她拍了拍寧萌的肩膀，朝原朗投去一個安撫的眼神，旋即跟著周淮煦穿過警局大廳，緩步走到了會客室。
甫一進門，阮糖就看見荊山端坐在長桌前，雙手自然地交握，搭在會議桌上。
他的眉眼像往常一樣溫和，兩鬢夾雜著絲絲銀發，卻不見半點佝僂老邁。
他的脊背挺得筆直，隱隱有威嚴肅穆的氣場。
這不，坐在他身旁的王局長擦了擦額上的細汗，表情有些拘謹，臉色亦不太好看。
一見到阮糖和周淮煦進來，他朝他們遞了個眼神。
阮糖立刻會意，朝荊山微微頷首。
“不知道三爺這麽早會來警局，招待不周，來遲了。”
她噙著嘴角，笑意很淡。
這點禮數她還是能給的，先禮後兵的道理她懂。
但荊山卻不像平時那樣對他們以禮相待。
他的目光冷冷地掃向阮糖和周淮煦，直接排兵布陣，發起進攻。
“我今天來警局，是有一件事想請教兩位警官。”
荊山側過頭，朝身邊的手下使了個眼色。
那人徑直走向會客室的電腦桌前，將電腦裏的視頻投屏外放。
須臾，會客室的大屏幕上映現出了一段監控錄像的畫面。
儼然是昨晚阮糖和周淮煦潛入荊山家的書房，偷取保險櫃的視頻。
雖然荊瑩瑩早前聽從他兩的指示，趁著保安不註意時，偷偷地將別墅各處的監控給關了。
但她不知道的是，荊山的書房設置了隱藏監控攝像頭。
這是他的秘密重地，他早就留了一手。
此時荊山倚靠在椅背上，仰起頭，大手一揮，指向那偌大的屏幕。
荊山的目光冷冷地掃向阮糖和周淮煦，厲聲道：“我想問問兩位警官，為什麽三更半夜到我家當起賊來了？”
他的話鋒銳利，把矛頭調轉向身邊的人。
荊山發出一聲冷笑：“王局長，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擅闖民宅是犯法的吧？”
王局長的臉色微僵，心下踟躕。
這荊山是濱城當地知名的企業家、大慈善家，各種頭銜傍身，聲望極高。
而他調來濱城頂替鄭永照的職務擔任這公安局局長，就任時間雖不長，但也聽說過這位荊三爺的威名。
這次阮糖他們擅自行動確實冒失，他想替他們二人說話，都尋不到找補的口子。
王局長默了半晌，斟酌開口：“我想，他們這麽做興許是有原因的。”
“到底是什麽原因需要偷偷摸摸地來我家，撬我的保險櫃，打傷我的人。”
荊山越說越來氣，“你們是看我荊某人老了，覺得我好欺負。”
“還是看上我家的錢財，趁我不在家就來偷我的保險櫃。”
荊山開始朝阮糖和周淮煦潑臟水，將自己擇得幹幹凈凈，儼然成為一個受害者。
阮糖心生憤懣，聽著他的指控，心裏沒有一絲憂懼。
她知道這次自己協同荊瑩瑩裏應外合，去荊山家偷取保險櫃裏的物證，局裏肯定不會批準。
於是她早早地做好了準備，決定破釜沈舟，和荊山硬剛到底。
阮糖嘴唇翕動，剛想開口。
一陣清冷低沈的男聲就響在會客室裏，清晰地傳進眾人的耳朵裏。
“這件事是我主導的。”
周淮煦的神情冷然，目光如炬地看向荊山。
他不疾不徐地說：“我們懷疑荊先生與最近發生的幾起男性失蹤案有關。”
“……”
“我們在荊家提取到相關證據線索，如果審查後證明你和此案脫不了關系，請荊先生接受我們的審訊調查。”
“要是你們什麽都查不出來呢？”荊山冷不丁地說。
他向來慈眉善目，待人溫和。
但此刻，他的眸中閃過一絲陰鷙。
“你們擅闖民宅、誣陷誹謗，這不是革職就能過去的事。”
“這事由我主導，如果到時查出你和這個案子沒有半點關系，任憑發落。”
周淮煦的眸色一沈，目光幽深地凝視荊山，與他平視。
那一刻，空氣仿佛一瞬間凝結成冰，周圍被低氣壓所籠罩。
靜默橫陳下，王局長深吸了一口氣。
再不緩一緩，他感覺自己就要缺氧窒息了。
他清了清嗓子，試圖打破僵局。
“三爺，是這樣的……”
王局長在腦海裏開始搜刮各種措辭，“他兩做這一切都是為了查清案情，事出有因，還請您消消氣。”
他這話明面上是向著荊山，但實際上，明顯是在偏袒阮糖和周淮煦。
王局長掬起笑容，對荊山鄭重其事地說：“您放心，這事我們肯定會好好地查，早日還您老一個清白。我想這一切肯定是個誤會。”
他打起圓場，荊山卻並不買賬：“沒什麽誤會。”
他的語氣冷硬，“三天之內，你們如果查不出我和這案子有關，務必要給我一個滿意的交代！”
語畢，他將手中的茶杯重重地叩下，在紫檀木桌上發出沈重的聲響。
荊山板著臉，徑自站起身。
身後的隨從們跟著他一並離開。
會客室裏的人數少了一大半，冷寂的氣氛卻未完全消散。
王局長捏了捏眉心，深深地籲出一口氣。
他看向周淮煦和阮糖，眼裏流露出一抹憂色。
“你們既然和荊山立下軍令狀，務必要將這件事情查個水落石出，有任何需要隨時找我。”
“是。”
為了履行和荊山的三日之約，阮糖和周淮煦馬不停蹄地繼續調查案件，開始加班加點。
他們根據從荊山那兒得來的男士襯衣，查到了這件衣服的生產廠家品牌，源於國外的一家高奢男裝。
為此，阮糖聯系了這家意大利品牌的廠家，從那兒了解到這款男士襯衣是該品牌的限量版款式。
它在八年前的年初上市，全球只發行12件。
根據購買記錄，他們進行了篩選排查，最終鎖定這件衣服是汪青雲購買。
“這汪青雲是誰啊？名字好熟悉。”有年輕的警員問。
林聖楠坐在會議室裏，開口道：“汪青雲是之前在醫學界很有名的一號人物，被稱為醫學權威大拿。”
他作為本次重案組參會的唯一一位法醫，極具發言權。
畢竟學醫的人對汪青雲的名字都不會感到陌生。
汪青雲在醫學界聲名赫赫，原本他有大好的前程，後來卻因為在市中心醫院犯了事，就離職隱世了。
林聖楠對他的經歷娓娓道來：“據說這些年，汪青雲沒有再給人治過病，只做學術研究。”
“……”
“他光是在《細胞》這類頂級SCI期刊上就刊登了許多論文，是個牛人。”
傳聞汪青雲這些年一直在閉關搞研究，直到去年才開始環球旅行，在世界各地跑。
他平時很少與人接觸，連通訊設備基本也不用。
“這真是個怪人啊。”原朗坐在會議桌前，翻閱了下汪青雲的資料。
他納悶道，“這汪青雲孤家寡人一個，五十來歲沒有娶妻，現在滿世界地跑，來無影去無蹤，我們怎麽找他？”
距離和荊山約定的時間越來越近，留給他們的時間不多了。
大夥面露焦急，阮糖的聲音低緩，如琴弓緩緩拉動提琴上的弦。
沈穩振動，清清冷冷，但擁有安撫人心的力量。
“先查查他現在在哪兒。”
眾人立刻行動，查詢了汪青雲近來的出入境記錄，顯示他這幾天並未出國，就在國內。
他們動用一切人脈資源，四處尋覓汪青雲的所在位置。
歷時一天一夜，他們終於查到了些許眉目。
如今，汪青雲正在臨市的避暑山莊度假。
江筱月得知這個消息，差點給氣笑了。
這次阮糖也找了她幫忙尋找汪青雲的下落，沒想到他們找了一大圈，這人就在隔壁市區，距離他們這兒不到五十公裏的地兒。
江筱月哂笑道：“這老頭也太會享受了吧。”
“現代人累得跟狗一樣，好多人為了生計奔波。他倒好，與世隔絕當起隱士高人來了，跑到避暑山莊裏享清福。”
阮糖看了眼汪青雲所在的位置，紅唇輕勾道：“他很快就沒這個命了。”
—
得到汪青雲的所在位置後，阮糖和周淮煦他們一行人立刻乘坐高鐵，一路抵達臨市。
奈何汪青雲所在的避暑山莊位於臨市的淮南鎮，高鐵站並未設點。
下了高鐵後，阮糖他們又乘坐大巴車，兜兜轉轉花了三四個鐘頭，才來到了避暑山莊。
彼時夜空中閃爍著稀疏星子，繾綣的夜風拂過避暑山莊的紅墻碧瓦。
在月光的照耀下，仿佛匯成爍爍碧波，與放眼望去的滿池荷葉相互輝映，籠罩在一片悠然的銀色之中。
阮糖嗅著淡淡花香，聽著蟬鳴聲，和周淮煦他們一起走過石橋，掠過紅墻碧瓦的房子，終於來到了一處院落。
紅漆高大的木門映入眼簾，阮糖對著手機仔細查看了下。
她說：“沒錯，根據線報，汪青雲就住在這兒。”
“那我們敲門吧。”
同行的江筱月眼睛亮了亮，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
“等等。”周淮煦低沈的嗓音響起，使得她伸出的手僵在半空，沒有落下。
阮糖楞怔，順著周淮煦的視線望去。
只見不遠處的月光下，有個人穿著一身清涼的亞麻短袖襯衫，正坐在湖邊獨自釣魚。
阮糖的眸光閃了閃，道：“看來我們不用敲門了。”
她和周淮煦走在前頭，領著江筱月他們緩步來到湖邊。
夜晚的風席席吹拂，令人耳目清明。
阮糖的桃花眸瀲灩明亮，目光灼灼地註視著眼前釣魚的男人。
她紅唇翕動：“汪先生好雅興啊，大晚上還在釣魚。”
汪青雲坐在岸邊，手執魚竿。
眼見他們浩浩蕩蕩的一行人，他的表情微怔，但很快就收斂眉眼，繼續淡定地釣魚。
他的聲線音色扁平，透著點散漫懶怠。
“這夜釣比白天舒服，既涼爽又清凈，而且這些大魚喜歡在夜間出來覓食，更容易上鉤。”
“看來汪先生對醫術和釣魚都很有研究。”
汪青雲挑眉。
這群人果然是沖著他來的，對他的醫術背景了如指掌。
他不動聲色地拉起魚線，重新加了魚餌，將魚竿拋進湖中，聽著阮糖的話鋒逼近。
“除了醫術和垂釣，不知道汪先生對其他事物也有研究嗎？”
“……”
“例如，布匹用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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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齊刷刷地望向那個黑色袋子。
袋子中裝著一件男士襯衣, 衣衫各處都是血印。
由於時間久遠，這些血跡都幹涸變黑，衣襟的右側明顯缺了一顆紐扣。
“這顆紐扣……”
阮糖的眼瞳凝縮, 身子止不住地顫抖。
當初她的哥哥阮玨在調查一起販毒案的過程中, 被人殘忍殺害, 拋屍荒野。
法醫檢查他的屍體時, 從他的嘴裏取出了一顆紐扣。
那顆紐扣直徑兩厘米, 經過河水的浸泡磨損，通過當時的技術還原能依稀分辨是深棕色。
但查不出紐扣的生產廠家等信息。
當時線索模糊不清，被迫終中斷。
但阮糖一直死死地抓住這個線索，即便那顆紐扣化成灰, 她也能認得出來。
而這一刻，她纖白的手撫過這件男士襯衣的衣襟，整排的深棕色紐扣縫制得整整齊齊, 勻稱妥帖。
只有一處突兀地缺了一顆紐扣。
這些紐扣, 和她哥哥生前含在嘴裏的那一顆一模一樣。
“就是這件衣服。”
阮糖的鼻尖泛酸, 攥緊手裏的襯衣, 指腹下漸漸加重，力度大得幾近揉碎, 宛如扼住真兇的喉嚨, 欲將他除之而後快。
荊瑩瑩看著阮糖的表情, 一頭霧水。
她從未在阮糖的眼中看到如此深沈的戾氣。
而周淮煦和江筱月陷入緘默, 他們都知道當年那起駭人聽聞的712沈屍案。
當時阮玨躺在市郊一處偏僻的河岸邊，被人發現。
他的渾身上下沒有一處好肉, 嘴裏卻死死地含著一顆紐扣。
那是他拼死留下的唯一證據, 是從兇手身上拽下來的。
那時候，阮玨受盡淩辱, 那群人事後對他棄若敝屣，將他扔進河裏，就沒再多看他一眼。
於是他們沒有檢查，讓阮玨偷偷含在嘴裏的紐扣得以留下。
阮糖的眼尾泛紅，從唇齒間擠出冷沈的話音。
“那群傷害我哥的人，我一個也不會放過。”
他們視人命為草芥玩物，用完即扔，就像這件臟亂不堪的衣服一樣。
阮糖攥緊那件男士襯衣，指甲卷著衣料深深地嵌進掌心，隔著衣料，依然能感受到徹骨的疼痛感。
當天晚上，他們留宿在男執事店。
店內漆暗闃靜，阮糖獨自坐在一處飄窗前，抱著那件臟兮兮的襯衣。
她靜靜地望著窗外的城市夜色，璀璨瀲灩，仿佛與她橫亙成兩個世界。
今晚她和荊瑩瑩同住一間房。
但她睡不著，怕吵到荊瑩瑩，便獨自出了房間，一個人呆坐在這兒。
不一會兒，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傳來。
阮糖沒有擡眸，眼瞼懨懨地低垂。
入目所及之處出現了一雙淺藍色的男士拖鞋。
不用想，她都知道這人是誰。
她緩緩地擡起頭，看向周淮煦。
她喉間微微幹澀，嗓音很輕：“你怎麽還沒睡？”
周淮煦的嗓音冷冽：“我知道你睡不著，來看看你。”
阮糖苦笑：“你是有未蔔先知的能力嗎？”
周淮煦搖頭。
他只是有一顆懂她的心。
他的目光在阮糖白皙如雪的臉蛋上脧巡，眼底染著幽深濃稠的情緒。
阮糖的嘴角牽起極淺弧度，對他說：“我沒事，只是睡不著。”
她的心裏有千絲萬緒，纏繞交疊，令她的腦子亂得很，沈甸甸的，根本睡不著覺。
周淮煦微微思忖：“我教你一個入睡的方法。”
“什麽？”
“你跟我來。”
阮糖面露好奇，她跳下飄窗，跟隨周淮煦一路來到了他今晚所住的房間。
她望向房裏支著的唯一一張大床，眉心微斂。
她的語氣帶著點意味不明：“如果明早荊瑩瑩看到我睡在你這兒，你說她會怎麽想？”
周淮煦眉梢輕挑：“這裏還有別的房間。”
他的言下之意，是自己會去別的房間睡。
阮糖微微一嗆，心想自己又會錯意了。
周淮煦朝她淺淺一笑：“如果你想邀請我跟你睡，我也是樂意奉陪的。”
“才沒有。”阮糖撇撇嘴，徑自坐到那張大床上，“你有方法能讓我快速入眠？”
“嗯。”周淮煦示意她躺下，阮糖全程照做。
周淮煦不動聲色地把那件舊襯衣放到她視線之外的位置，不讓它幹擾到她。
他坐到阮糖的床前，薄唇輕啟。
“現在你閉上眼睛，想象自己在一片森林裏。”
“……”
“你變幻成一只自由自在的蝴蝶，在花草樹木間翩躚起舞。”
周淮煦的嗓音低緩，像提琴一樣清潤溫和，落在闃靜的夜色中，有著撫慰人心的力量。
他很有講故事的天賦，一步步地引導她在夢境裏遨游。
他讓阮糖想象自己穿梭在森林裏，拋卻世間的煩惱，只做一只無拘無束的蝴蝶。
他希望她經歷這些痛苦與掙紮之後，能夠破繭而出，成為那展翅高飛的蝶，翺翔在自由的天際。
那天晚上，阮糖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就睡著了。
她酣睡一整夜，難得睡了個自然醒。
隔天醒來時，阮糖伸了個懶腰，徑自走出房間，發現周淮煦已經將東西都收拾好了。
江筱月早早地給他們帶來了早餐，幾人坐到餐桌前一起吃早飯。
昨晚荊瑩瑩睡得昏昏沈沈，做了許多噩夢，臉上依稀還掛著一對黑眼圈。
她訥訥地問阮糖：“昨晚你怎麽沒在屋裏睡？”
阮糖啃著牛角包的動作一頓，她咀嚼了下，莫名有點心虛。
“我昨晚睡不著，怕吵到你，就換了一間房睡。”
她沒說謊，只是隱去了一些和周淮煦有關的信息。
周淮煦冷白的長指握著牛奶杯，湊到唇邊呡了一口，唇角微不可察地彎了彎。
他眼裏有話地看向阮糖，明顯在問——你心虛什麽？
阮糖噎了噎，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虛什麽。
就算她大半夜和周淮煦私會，也沒啥毛病啊。
她咬了口牛角包，決定轉移話題。
她看向荊瑩瑩道：“這兩天你就暫時住在這兒，盡量少出門。”
荊瑩瑩這次涉險幫助他們，這會兒荊山肯定知道了。
她擔心一旦荊瑩瑩落入荊山的手裏，恐會有危險。
荊瑩瑩難得乖巧地點點頭，朝她應聲說好。
經歷了昨天那一夜，她和阮糖、周淮煦也算達成統一戰線了。
幾人齊齊吃完早飯後，阮糖和周淮煦收拾好一切，準備出發去警局。
臨走前，江筱月送他們到男執事店的門口。
她挽著荊瑩瑩的手臂，兩人已經很自來熟，處得和諧又熱絡。
江筱月朝阮糖笑了笑，拍拍荊瑩瑩的肩膀道：“糖糖，你放心吧，這幾天我會好好照顧她的。”
“謝了。”阮糖心下稍安，朝江筱月莞爾一笑。
他們沒有後顧之憂，才能更加心無旁騖地做接下來的事情。
就這樣，阮糖和周淮煦帶上那件重要物證，乘車一路駛向濱城公安局。
二十分鐘後，他們將車子停靠在公安局門口，徑自走了進去。
剛剛抵達警局大廳，兩道匆遽的身影就“唰”地朝他們的方向奔了過來。
阮糖微微晃眼，過了兩秒才看清面前的人是寧萌和原朗。
“你們兩怎麽冒冒失失的？”阮糖不解地問。
寧萌圓潤的蘋果臉上掛著為難的表情，眉頭皺在了一起。
她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指向會客室，囁嚅道：“阮隊，王局說了，如果你們到了，就去那兒找他。”
阮糖順著她的手指方向望向會客室，挑眉問：“出什麽事了？”
原朗急得搶答：“荊三爺來了！”
語畢，阮糖和周淮煦面面相覷。
兩人的眼底都浮上一絲了然的神色。
荊山會來找他們，在他兩的意料之內。
畢竟昨晚他們剛去他家大鬧了一場，撬了他的保險櫃，打傷了他的保鏢。
荊山不來找他們麻煩才怪。
只不過，令阮糖沒想到的是，他的動作竟然這麽快。
看來他實在很在意那件衣服，知道他們把它偷走後，四處搜尋不到他們的人。
這會兒便狗急跳墻，聞著味兒屁顛顛地跑過來了。
寧萌有些擔心：“我剛剛看荊三爺的臉色不太好，阮隊，不會有什麽事吧？”
原朗也朝他們提醒：“荊三爺半個小時前就來了，王局長全程作陪，對他的態度還很客氣。”
他話音一頓，“我看荊三爺就是沖著你們來的，阮隊、煦哥，你們小心些。”
阮糖臉色如常，語調懶散。
“放心，我們會應對的。”
荊山知道她和周淮煦無論如何都會來警局，來這兒堵他們是最好的選擇。
阮糖不怕他堵自己，就怕他不來。
她拍了拍寧萌的肩膀，朝原朗投去一個安撫的眼神，旋即跟著周淮煦穿過警局大廳，緩步走到了會客室。
甫一進門，阮糖就看見荊山端坐在長桌前，雙手自然地交握，搭在會議桌上。
他的眉眼像往常一樣溫和，兩鬢夾雜著絲絲銀發，卻不見半點佝僂老邁。
他的脊背挺得筆直，隱隱有威嚴肅穆的氣場。
這不，坐在他身旁的王局長擦了擦額上的細汗，表情有些拘謹，臉色亦不太好看。
一見到阮糖和周淮煦進來，他朝他們遞了個眼神。
阮糖立刻會意，朝荊山微微頷首。
“不知道三爺這麽早會來警局，招待不周，來遲了。”
她噙著嘴角，笑意很淡。
這點禮數她還是能給的，先禮後兵的道理她懂。
但荊山卻不像平時那樣對他們以禮相待。
他的目光冷冷地掃向阮糖和周淮煦，直接排兵布陣，發起進攻。
“我今天來警局，是有一件事想請教兩位警官。”
荊山側過頭，朝身邊的手下使了個眼色。
那人徑直走向會客室的電腦桌前，將電腦裏的視頻投屏外放。
須臾，會客室的大屏幕上映現出了一段監控錄像的畫面。
儼然是昨晚阮糖和周淮煦潛入荊山家的書房，偷取保險櫃的視頻。
雖然荊瑩瑩早前聽從他兩的指示，趁著保安不註意時，偷偷地將別墅各處的監控給關了。
但她不知道的是，荊山的書房設置了隱藏監控攝像頭。
這是他的秘密重地，他早就留了一手。
此時荊山倚靠在椅背上，仰起頭，大手一揮，指向那偌大的屏幕。
荊山的目光冷冷地掃向阮糖和周淮煦，厲聲道：“我想問問兩位警官，為什麽三更半夜到我家當起賊來了？”
他的話鋒銳利，把矛頭調轉向身邊的人。
荊山發出一聲冷笑：“王局長，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擅闖民宅是犯法的吧？”
王局長的臉色微僵，心下踟躕。
這荊山是濱城當地知名的企業家、大慈善家，各種頭銜傍身，聲望極高。
而他調來濱城頂替鄭永照的職務擔任這公安局局長，就任時間雖不長，但也聽說過這位荊三爺的威名。
這次阮糖他們擅自行動確實冒失，他想替他們二人說話，都尋不到找補的口子。
王局長默了半晌，斟酌開口：“我想，他們這麽做興許是有原因的。”
“到底是什麽原因需要偷偷摸摸地來我家，撬我的保險櫃，打傷我的人。”
荊山越說越來氣，“你們是看我荊某人老了，覺得我好欺負。”
“還是看上我家的錢財，趁我不在家就來偷我的保險櫃。”
荊山開始朝阮糖和周淮煦潑臟水，將自己擇得幹幹凈凈，儼然成為一個受害者。
阮糖心生憤懣，聽著他的指控，心裏沒有一絲憂懼。
她知道這次自己協同荊瑩瑩裏應外合，去荊山家偷取保險櫃裏的物證，局裏肯定不會批準。
於是她早早地做好了準備，決定破釜沈舟，和荊山硬剛到底。
阮糖嘴唇翕動，剛想開口。
一陣清冷低沈的男聲就響在會客室裏，清晰地傳進眾人的耳朵裏。
“這件事是我主導的。”
周淮煦的神情冷然，目光如炬地看向荊山。
他不疾不徐地說：“我們懷疑荊先生與最近發生的幾起男性失蹤案有關。”
“……”
“我們在荊家提取到相關證據線索，如果審查後證明你和此案脫不了關系，請荊先生接受我們的審訊調查。”
“要是你們什麽都查不出來呢？”荊山冷不丁地說。
他向來慈眉善目，待人溫和。
但此刻，他的眸中閃過一絲陰鷙。
“你們擅闖民宅、誣陷誹謗，這不是革職就能過去的事。”
“這事由我主導，如果到時查出你和這個案子沒有半點關系，任憑發落。”
周淮煦的眸色一沈，目光幽深地凝視荊山，與他平視。
那一刻，空氣仿佛一瞬間凝結成冰，周圍被低氣壓所籠罩。
靜默橫陳下，王局長深吸了一口氣。
再不緩一緩，他感覺自己就要缺氧窒息了。
他清了清嗓子，試圖打破僵局。
“三爺，是這樣的……”
王局長在腦海裏開始搜刮各種措辭，“他兩做這一切都是為了查清案情，事出有因，還請您消消氣。”
他這話明面上是向著荊山，但實際上，明顯是在偏袒阮糖和周淮煦。
王局長掬起笑容，對荊山鄭重其事地說：“您放心，這事我們肯定會好好地查，早日還您老一個清白。我想這一切肯定是個誤會。”
他打起圓場，荊山卻並不買賬：“沒什麽誤會。”
他的語氣冷硬，“三天之內，你們如果查不出我和這案子有關，務必要給我一個滿意的交代！”
語畢，他將手中的茶杯重重地叩下，在紫檀木桌上發出沈重的聲響。
荊山板著臉，徑自站起身。
身後的隨從們跟著他一並離開。
會客室裏的人數少了一大半，冷寂的氣氛卻未完全消散。
王局長捏了捏眉心，深深地籲出一口氣。
他看向周淮煦和阮糖，眼裏流露出一抹憂色。
“你們既然和荊山立下軍令狀，務必要將這件事情查個水落石出，有任何需要隨時找我。”
“是。”
為了履行和荊山的三日之約，阮糖和周淮煦馬不停蹄地繼續調查案件，開始加班加點。
他們根據從荊山那兒得來的男士襯衣，查到了這件衣服的生產廠家品牌，源於國外的一家高奢男裝。
為此，阮糖聯系了這家意大利品牌的廠家，從那兒了解到這款男士襯衣是該品牌的限量版款式。
它在八年前的年初上市，全球只發行12件。
根據購買記錄，他們進行了篩選排查，最終鎖定這件衣服是汪青雲購買。
“這汪青雲是誰啊？名字好熟悉。”有年輕的警員問。
林聖楠坐在會議室裏，開口道：“汪青雲是之前在醫學界很有名的一號人物，被稱為醫學權威大拿。”
他作為本次重案組參會的唯一一位法醫，極具發言權。
畢竟學醫的人對汪青雲的名字都不會感到陌生。
汪青雲在醫學界聲名赫赫，原本他有大好的前程，後來卻因為在市中心醫院犯了事，就離職隱世了。
林聖楠對他的經歷娓娓道來：“據說這些年，汪青雲沒有再給人治過病，只做學術研究。”
“……”
“他光是在《細胞》這類頂級SCI期刊上就刊登了許多論文，是個牛人。”
傳聞汪青雲這些年一直在閉關搞研究，直到去年才開始環球旅行，在世界各地跑。
他平時很少與人接觸，連通訊設備基本也不用。
“這真是個怪人啊。”原朗坐在會議桌前，翻閱了下汪青雲的資料。
他納悶道，“這汪青雲孤家寡人一個，五十來歲沒有娶妻，現在滿世界地跑，來無影去無蹤，我們怎麽找他？”
距離和荊山約定的時間越來越近，留給他們的時間不多了。
大夥面露焦急，阮糖的聲音低緩，如琴弓緩緩拉動提琴上的弦。
沈穩振動，清清冷冷，但擁有安撫人心的力量。
“先查查他現在在哪兒。”
眾人立刻行動，查詢了汪青雲近來的出入境記錄，顯示他這幾天並未出國，就在國內。
他們動用一切人脈資源，四處尋覓汪青雲的所在位置。
歷時一天一夜，他們終於查到了些許眉目。
如今，汪青雲正在臨市的避暑山莊度假。
江筱月得知這個消息，差點給氣笑了。
這次阮糖也找了她幫忙尋找汪青雲的下落，沒想到他們找了一大圈，這人就在隔壁市區，距離他們這兒不到五十公裏的地兒。
江筱月哂笑道：“這老頭也太會享受了吧。”
“現代人累得跟狗一樣，好多人為了生計奔波。他倒好，與世隔絕當起隱士高人來了，跑到避暑山莊裏享清福。”
阮糖看了眼汪青雲所在的位置，紅唇輕勾道：“他很快就沒這個命了。”
—
得到汪青雲的所在位置後，阮糖和周淮煦他們一行人立刻乘坐高鐵，一路抵達臨市。
奈何汪青雲所在的避暑山莊位於臨市的淮南鎮，高鐵站並未設點。
下了高鐵後，阮糖他們又乘坐大巴車，兜兜轉轉花了三四個鐘頭，才來到了避暑山莊。
彼時夜空中閃爍著稀疏星子，繾綣的夜風拂過避暑山莊的紅墻碧瓦。
在月光的照耀下，仿佛匯成爍爍碧波，與放眼望去的滿池荷葉相互輝映，籠罩在一片悠然的銀色之中。
阮糖嗅著淡淡花香，聽著蟬鳴聲，和周淮煦他們一起走過石橋，掠過紅墻碧瓦的房子，終於來到了一處院落。
紅漆高大的木門映入眼簾，阮糖對著手機仔細查看了下。
她說：“沒錯，根據線報，汪青雲就住在這兒。”
“那我們敲門吧。”
同行的江筱月眼睛亮了亮，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
“等等。”周淮煦低沈的嗓音響起，使得她伸出的手僵在半空，沒有落下。
阮糖楞怔，順著周淮煦的視線望去。
只見不遠處的月光下，有個人穿著一身清涼的亞麻短袖襯衫，正坐在湖邊獨自釣魚。
阮糖的眸光閃了閃，道：“看來我們不用敲門了。”
她和周淮煦走在前頭，領著江筱月他們緩步來到湖邊。
夜晚的風席席吹拂，令人耳目清明。
阮糖的桃花眸瀲灩明亮，目光灼灼地註視著眼前釣魚的男人。
她紅唇翕動：“汪先生好雅興啊，大晚上還在釣魚。”
汪青雲坐在岸邊，手執魚竿。
眼見他們浩浩蕩蕩的一行人，他的表情微怔，但很快就收斂眉眼，繼續淡定地釣魚。
他的聲線音色扁平，透著點散漫懶怠。
“這夜釣比白天舒服，既涼爽又清凈，而且這些大魚喜歡在夜間出來覓食，更容易上鉤。”
“看來汪先生對醫術和釣魚都很有研究。”
汪青雲挑眉。
這群人果然是沖著他來的，對他的醫術背景了如指掌。
他不動聲色地拉起魚線，重新加了魚餌，將魚竿拋進湖中，聽著阮糖的話鋒逼近。
“除了醫術和垂釣，不知道汪先生對其他事物也有研究嗎？”
“……”
“例如，布匹用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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